第37章 后悔

夜幕降临，医院的停车场内，一辆白色路虎原本大亮着的车灯就这样渐渐熄灭了。
  陆栖迟熄了车子的火，拧着眉头看着陆双和韩乾亲昵的打打闹闹，一起上车离去。
  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感觉携带着浓浓的醋意扑面而来。
  就像三年前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韩乾牵住陆双的手，单膝下跪时那般。
  孤立、背叛、遗弃……早就说不上是谁负了谁。毕竟那个时候，他没得选。
  那天的事情，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陆栖迟的记忆中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抛下一切去找陆双，他知道她在机场等他，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他以为他走得了，他完全没想到他的母亲会以死相逼。
  如果他赶踏出大宅一步，他的妈妈就会吞掉手里的安眠药。
  他不可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自己母亲的性命，他做不到。或许吧，他永远也不会成为那种赢得了自己父母的人。
  陆栖迟的母亲逼着他打电话给陆双说分手，他拒绝，她便冲向了别墅的顶层，准备往下跳。四层楼高的别墅，若真是跳下去，这条命也就差不多要交代进去了。
  在他的母亲冲到露台边的时候，陆栖迟就真真正正的妥协了。
  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对家长的话言听计从的人，可如果他的母亲以死相逼，他又能怎么办？他的命都是她给的，他不可能忤逆她。
  爱情和一条人命相比，人命是远远高于一切的。不论是从儿子的角度，还是从医生的角度。
  陆栖迟在打电话给陆双的时候，心里做出了一万种假设。
  他知道陆双会难过，他想过陆双会和他撒泼会和他闹，只是这一万种假设里，他竟没有猜中真正的结局。
  他没想过韩乾会趁人之危的向陆双求婚，当然，他更加没想到的是，陆双竟然会答应。
  虽然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韩乾是真心实意喜欢陆双的，可这个丫头却从来没看出来过。对于周围的一切起哄，只报以兴致缺缺的笑。
  有的时候，陆栖迟也会想，是他对于他们之间的爱情太过自信，还是那种被称为爱情的东西，从不在他和陆双之间？若是陆双真的爱他，又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选择另一个男人去嫁？
  或许，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善变吧。
  陆栖迟承认，这次回来，他希望自己看到陆双过得不好。若是她对于婚姻生活有一点点勉强，他都会鼓起勇气带她离开韩家，离开韩乾。
  可偏偏，她过得很好，比以前还要好。
  陆双变得更加漂亮，比以前的她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眼角眉梢每一处都透着精致。她穿起了高跟鞋，穿上了高级定制的风衣，她画着淡淡的妆，涂起了色泽温润的口红。
  现在的陆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处处透着青涩的女孩了，她的眼睛里有故事，只不过那些故事好像都是美好的。
  陆栖迟承认，韩乾给了陆双他所给不了的生活。一种不需要为家庭琐事操心、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不需要为亲人费一点心的奢华和优越。
  陆栖迟在第一医院也有旧交，听到了很多关于陆双的事。
  包括吴院长的庇护，包括韩乾一掷千金投资研究项目只为了让自己的妻子不用奔波于急诊。
  陆栖迟在陆氏集团也有股份，他并不缺钱，但也万万到不了九千万出手眼睛都不眨的地步。
  但是韩乾可以。
  现在的陆双只需要做她喜欢做的事，做一个看起来风风光光、处处可以走后门的清闲医生，不需要接触医学界的一切阴暗面，只去体悟崇高的理想。
  想到这里，陆栖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伸出右手解开左腕的手表带子，轻轻覆着上面那三个漂亮的英文字母……
  陆栖迟在那文身处摸到一条疤痕，直直的，烙印那般，是皮肉被割开的印记，永远清除不去了。
  这大概是韩乾为数不多的一次，坐在陆双驾驶的机动车上。
  平日里不是司机开车，就是韩先生亲自驾驶。陆双开车，他来坐车，这大概是近两年来的第一次了。
  总体来说，这是一次非常刺激的驾驶体验。
  让韩总甚至有些怀疑，陆双到底是如何平安无事开车上下班这么多年，还没有没吊销驾照。
  从她踩上油门的一刹那，车速就没有降下来过。
  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开起来就是风驰电掣，恨不得将周围所有人都甩开。
  能挤就挤，能钻就钻，这是陆医生开车的主要指导思想。
  “韩乾，我觉得你这个家伙太不够意思了，你这辆车真的太好开了，比我那辆好太多了！反正你车子那么多，不如我们换着开？”
  陆双的眸子亮晶晶的，她笑着转头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却被一双大手猛地将脸推回正前方。
  “你看前面，别看我！”
  韩先生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右手下意识的捏住了自己的膝盖。
  “哎呦哎呦，我看你怎么了，还害羞了啊？我不看你不看你，那你要不要和我换换车？”
  “不换。”
  韩乾冷冷的回答，要说今天韩乾开的这辆车子真的并不是什么全球限量级别的豪车，只是他手不方便，选了量改装过驾驶起来不费力的车子而已，比不上陆双的。
  但是看着她这玩命的样子，韩总便立刻在自己心中拿定了主意。这车绝对换不得，而且他发誓，等到回了家，这辆车子绝对会永永远远的消失在陆双的眼前。
  避免她用命来开车。
  “陆医生，我已经受伤了，你可不可以放我一马。我家中上有七十岁的老父亲，下有还未懂事的弟弟。”
  陆双被韩乾逗笑了，毕竟能让韩先生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事情绝对不多。
  没想到……她挤早晚高峰练出来的车技，会让他如此震撼。
  早知道会如此，早就带他来兜风了。
  可偏偏越是韩乾让她开得慢一点，她就越想和他对着干，一脚油门踩到底，开得更快了。
  “我跟你说哦，我以前实习的时候，跟过救护车。就是坐在副驾驶上，跟救护车一起去接病人，并且做初步的治疗。救护车开得都很快的，比我现在还要快，但病人都没事，还会得到更好的救助，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车速并不会让受伤的人再次受伤。”
  陆双的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得意洋洋的。
  韩乾很喜欢看陆双这调皮的劲儿，索性不和她废话了，由着她发疯。
  回韩家大宅的必经之路，是他们曾经一起读过的小学，再往前，还会路过他们曾经一起读过的初中和高中。
  或许是触景生情，也或许是矫情的双鱼座在悲秋，陆双摁开了音乐，只是默默叹了句。
  “唔……还是上学的时候好。你觉得呢？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每天无忧无虑的，除了吃就是玩，偶尔学习一下，每天的日子都甜得像蜜糖。”
  韩乾自然无法理解陆双‘甜得像蜜糖’这样的比喻，毕竟他本来就不喜欢吃甜食，自然更不喜欢蜜糖。但他可以理解陆双的感受，上学的日子，确实很好。
  或许是因为陆双今天的心情大好，话唠病便发作了，手舞足蹈的和韩乾聊起天来。
  “其实有个事情我没有和你讲过，当时你要转学过来之前，老师找我谈心。她说陆双啊，你真的太爱和同桌聊天了，上课聊下课聊，像话唠一样，这次要转学过来的男孩没法说话，看你还能不能在上课的时候和同桌交头接耳！”
  陆双说得很得意，就像上课和同桌聊天是一件非常令人骄傲的事情。
  “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就算你不能说话，也不耽误我和你说话啊。而且，你没过多久就能开口讲话，老师失策了。哈哈哈哈。”
  韩乾笑了，并没有将他听到的版本说出来，毕竟这是极与极的存在。
  一个陆双是上课违纪的不良少女，一个陆双是热心关爱生病同学的好学生。
  但无论是哪个她，对于韩乾而言都有着格外特殊的意义。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玩的时候，你爸和我聊了几句之后对我说的话？哈哈哈，你肯定忘记了，你爸问我，是不是学过相声。哈哈哈哈哈。”
  陆双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沉浸在过往的愉快记忆里。韩乾没说话，却也跟着她笑。
  “你爸还说了，老陆这个闷葫芦，怎么能有这么能说的女儿，这姑娘以后不去说相声就屈才了！万万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没有为祖国的文艺事业做了贡献。我报医科大学的时候，你的老父亲那个难过啊，都想要给我开经纪公司栽培我闯荡娱乐圈了。”
  “还好你没去说相声。”
  韩乾默默接了句，只不过后半句想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毕竟陆双很美，不适合抛头露面。
  “韩乾，如果时光倒流，让你可以回到你最想回去的年纪，你想回到几岁？”